2008年04月25日09:28 南方周末 章詒和
我於今年三月下旬赴日。除了座談、演講以及接受傳媒採訪以外,自然是櫻花,和紙,煎茶,神社,新干線,金閣寺,二條城,居酒屋,枯山水,浮世繪等等了。人尚未離日,便有人來問:“此行收獲如何?”
我答:“收獲可概括為‘三幸’。一有幸結識日本學者和在日本工作的中國朋友﹔二有幸欣賞坂東玉三郎的《牡丹亭》﹔三有幸參觀東山魁夷百年誕辰的畫展 。”
如此三點,對方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其實,有這樣的感受,自己也意外。限於篇幅,我這裡只說坂東玉三郎。
戲票於一個月前便預訂妥帖,演出是在有名的京都四條南座,進得劇場,水紅燈光洒滿水紅色絲絨沙發,一派華艷﹔觀眾衣冠齊楚且舉止端庄,氣氛安謐。待坂東玉三郎半場演下來,我已是眼淚汪汪:驚嘆他把一個中國古代青春少女杜麗娘從活唱到了死﹔感嘆他把已死的梅蘭芳精神復活在東瀛。
湯顯祖筆下的杜麗娘,經無數藝人的不斷塑造,已經趨向穩定。我想,坂東玉三郎扮演杜麗娘的成功,完全是他尊崇中國傳統文化的創造和表現。他的唱詞是地地道道的漢語,劇場的字幕才是對應的日文。全劇從頭至尾、舉手投足皆可看出坂東玉三郎對《牡丹亭》心存虔肅。這虔肅不僅使一個名伶在進入角色時能恪守規則、兢兢業業,也使得他在創作的前前后后保持著自制與謙恭。當他一次次向觀眾鞠躬致謝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坂東多麼像當年的梅蘭芳,比梅葆玖還像。是的,當藝人對傳統文化的虔肅完全凝聚於心,敬誠和崇拜也就成了自覺。人家完全不需要像我們這裡天天高喊“愛護經典”和“搶救傳統”的口號。所以,我對朋友說:“梅蘭芳的精神在日本,梅蘭芳的精神在坂東!”藝術世家出身的他勤習純化,一生靠本事博取名位。這原本很自然,如今到了我們的演藝圈已然是值得頌揚和深思的事了。
數百年的時間,中國戲曲由孕育形成到蔚然大觀。這其間仿佛有個無形的力量在那裡不斷地推動、調和,使中國戲曲按照時代的眼光,觀眾的情趣和美的規律去豐富、完善。清末,代表著中國戲曲最高水平的京劇,被這個無形的力量“制造”了出來。民初,既代表著舞台藝術發展最高水平,又代表著中國戲曲體系的梅蘭芳,被這個無形的力量“推舉”出來。這種無形的“制造”和“推舉”,包含著多種因素。其中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是無數能人高手無條件地把自己的眼光、智慧和財力輸送給梅蘭芳,恰逢梅蘭芳本人又是個絕世天才。在這個天地裡,梅蘭芳是藝術的主宰。台上是中心,台下也是中心。試想:當梅蘭芳登上舞台,那清晰流暢的道白,多愁善感的表情,圓潤婉轉的歌唱,嫵媚多姿的舞蹈,連同十萬大洋的全堂行頭,都附著在他一個人身上,而他又隻是在描繪著一個女人形象並述說著她的人生際遇的時候,你能不激賞痴迷嗎?而現在,這個無形的力量明顯地體現在坂東玉三郎的身上了。相反,在我們的演員身上則很難找,盡管他們也有了知名度。
曾有一個瑞士女記者問我:“你們不是也有票房價值很高的藝人嗎?”我說:“不錯,是有票房價值很高的藝人,比如於魁智,但於魁智不會創造。”這話恐怕需要加以解釋——不是於魁智不會創造,而是我們沒有教他如何創造。我們的學校是在培養聽話的孩子,是在搞取消個性的馴化教育。藝術學校則是在“批量生產”演員。出了學校到了劇院,演員的藝術再好,哪怕封你為“表演藝術家”,你也不是中心。中心是各級領導,身邊更無能人高手專為你編劇、譜曲、制衣、籌劃。劇院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為了藝術,而是為了獲獎,特別是政府獎。似乎我們的藝術體制,總是在和藝術規律對著干。要知道獲獎很容易,而“三年出個狀元,十年出不了一個唱戲的”啊。我常說:戲曲是徹底完蛋了,因為沒有人。這裡的“人”,不是指國家一級演員,是指角兒,大角兒,像中國梅蘭芳、日本坂東玉三郎那樣的藝人。
戲劇實踐表明,藝術改革在實質上當更注重中國戲劇精神品格的塑造和思考,戲劇功能的發揮應更注意對人們情操的陶冶和鑄造。看坂東,想梅郎。無論是梅蘭芳還是坂東玉三郎,之所以享有永久性的藝術聲譽,就在於他們能極大地保留傳統藝術的古典精神和美學形態,在審慎的變異中尋求與現代人的情感溝通。
話說到此,中國戲曲六十年間何以迅速衰亡,也就十分清楚了。
坂東玉三郎很快要來北京了。從5月6日到15日,一口氣連演十場《牡丹亭》,劇場選在在古色古香的湖廣會館。我有一張他身著玄色長衣立於會館舞台中央的照片。孤零零的,很美。他不演戲也美,這也很像梅蘭芳。
2008,4,10於北京守愚齋
(作者為戲曲學者)
VOGUE Art
中日版 昆曲《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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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劇以絲笛為其吹奏,高山流水,青山招手,綠水環繞。將所聽,所見,所聞的流溢華彩的奏和蕭瑟秋風的悲涼糅進了每一個黃昏與黎明。演繹不盡的是愁緒,是凋零,錯錯落落的是霓裳,是靈魂。神態嫣然,嫵媚嬌態,伴著遙遙清夢的笛聲在耳邊蕩漾。
凝露著帶夢的冷香,這是中日版的《牡丹亭》,驀然驚醒,紛亂了一地殘夢。我們VOGUE時尚網將帶你走進中日版《牡丹亭》的世界,一同體味那陣陣音符裡,可見代代春秋疾駛,層層波詭雲譎,世間滄桑交替,歷歷人事枯榮得動人情節。
撰文:佟承岳
演出時間:5月6日——15日每晚7:30分開演
演出地點:北京湖廣會館大戲樓(北京市宣武區虎坊路3號)
演出單位:中國江蘇省蘇州昆劇院
演出劇目:歌舞伎《楊貴妃》
昆曲《牡丹亭》(《游園》、《驚夢•堆花》、《寫真》、《離魂》四折)
制作單位:日本鬆竹株式會社
中國江蘇省蘇州昆劇院
北京夢花庭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票 價: 1280元、880元、580元、380元、180元
主要演員: 坂東玉三郎 (杜麗娘)
俞玖林 (柳夢梅)
劉錚 (杜麗娘)
董飛 (杜麗娘)
呂福海 (睡夢神)
朱瓔媛 (春香)
陳玲玲 (杜母)
《牡丹亭》是明朝劇作家湯顯祖的代表作之一,共55出,描寫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愛情故事。與其《紫釵記》《南柯記》《邯鄲記》並稱為“臨川四夢”。此劇原名《還魂記》,創作於1598年。
舞台上常演的有《鬧學》《游園》《驚夢》《尋夢》《寫真》《離魂》《拾畫叫畫》《冥判》《幽媾》《冥誓》《還魂》等幾折。
此次中日版的《牡丹亭》將演出《游園》、《驚夢》、《寫真》、《離魂》四折,並將在其中恢復乾隆時期演出的《堆花》一場。
《牡丹亭》成於萬歷二十六年(1598),據作者說,其題材來源是多方面的,其中明代話本《杜麗娘慕色還魂》影響最大。湯顯祖對話本《杜麗娘慕色還魂》的加工改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突出杜寶等人的衛道士立場;二是改變杜、柳門當戶對的關系;三是改話本杜麗娘封建淑女色彩為叛逆女性;四是強調追求自由愛情的艱難曲折。使這一傳統的“還魂”母題具有了嶄新的思想內容。
《牡丹亭》是一部愛情劇。少女杜麗娘長期深居閨閣中,接受封建倫理道德的熏陶,但仍免不了思春之情,夢中與書生柳夢梅幽會,后因情而死,死后與柳夢梅結婚,並最終還魂復生,與柳在人間結成夫婦。劇本通過杜麗娘和柳夢梅生死不渝的愛情,歌頌了男女青年在追求自由幸福的愛情生活上所作的不屈不撓的斗爭,表達了掙脫封建牢籠、粉碎宋明理學枷鎖,追求個性解放、向往理想生活的朦朧願望。從內容來說,《牡丹亭》表現的還是古老的“愛欲與文明的沖突”這一主題,不過,在《牡丹亭》裡,“文明”具有特殊的內涵,那就是明代官方所極力宣揚的理學、禮教。杜麗娘對愛情的向往是天生的,盡管她被長期看管,但仍然免不了強烈的思春之情,並最終獲得了愛情。《牡丹亭》的意義在於用形象化的手法肯定了愛欲的客觀性與合理性,並對不合理的“文明”提出了強烈批判。《牡丹亭》在思想上與《西廂記》有類似之處,但是,《西廂記》是先情后欲,《牡丹亭》則是先欲后情;《西廂記》描述的是情感的自然發展,更多的是表達“願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美好願望,而《牡丹亭》則特別突出了情(欲)與理(禮)的沖突,強調了情的客觀性與合理性。這種不同,是時代的差異造成的。
《牡丹亭》的愛情描寫,具有過去一些愛情劇所無法比擬的思想高度和時代特色。作者明確地把這種叛逆愛情當作思想解放、個性解放的一個突破口來表現,不再是停留在反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狹隘含義之內。作者讓劇中的青年男女為了愛情,出生入死,除了濃厚浪漫主義色彩之外,更重要的是賦予了愛情能戰勝一切,超越生死的巨大力量。戲劇的嶄新思想是通過嶄新的人物形象來表現的,《牡丹亭》最突出的成就之一。無疑是塑造了杜麗娘這一人物形象,為中國文學人物畫廊提供了一個光輝的形象。杜麗娘性格中最大的特點是在追求愛情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堅定執著。她為情而死,為情而生。她的死,既是當時現實社會中青年女子追求愛情的真實結果,同時也是她的一種超越現實束縛的手段。
沈德符《顧曲雜言》說:“《牡丹亭夢》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牡丹亭》除了有深刻的思想內涵外,其藝術成就也是非常卓越的。
一是把浪漫主義手法引入傳奇創作。首先,貫穿整個作品的是杜麗娘對理想的強烈追求。其次,藝術構思具有離奇跌宕的幻想色彩,使情節離奇,曲折多變。再次,從“情”的理想高度來觀察生活和表現人物。
二是在人物塑造方面注重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發掘人物內心幽微細密的情感,使之形神畢露,從而賦予人物形象以鮮明的性格特征和深刻的文化內涵。
三是語言濃麗華艷,意境深遠。全劇採用抒情詩的筆法,傾瀉人物的情感。另一方面,具有奇巧、尖新、陡峭、纖細的語言風格。這些特點向來深受肯定。一些唱詞直至今日,仍然膾炙人口。表現出很高的藝術水准。
《牡丹亭》是湯顯祖最著名的劇作,在思想和藝術方面都達到了其創作的最高水准。劇本推出之時,便一舉超過了另一部古代愛情故事《西廂記》。據記載“《牡丹亭》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此劇在封建禮教制度森嚴的古代中國一經上演,就受到民眾的歡迎,特別是感情受壓抑婦女。有記載當時有少女讀其劇作后深為感動,以至於“忿惋而死”,以及杭州有女伶演到“尋夢”一出戲時感情激動,卒於台上。 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愛情故事體現了青年男女對自由的愛情生活的追求,顯示了要求個性解放的思想傾向。《牡丹亭》中個性解放的思想傾向影響更為深遠,從清朝《紅樓夢》中也可看出這種影響。
這次的《牡丹亭》採用“全男旦”的形式。玉三郎將攜兩名中國青年男旦飾演杜麗娘,這兩人分別是中國國家京劇院的劉錚和正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就讀的董飛。其中坂東玉三郎出演《驚夢》、《離魂》兩折,由董飛出演《游園》,《寫真》則由劉錚擔綱。而中日版昆曲《牡丹亭》的演出班底,則是憑借“青春版”《牡丹亭》蜚聲海內外的蘇州昆劇院,其中蘇州昆劇院青年小生演員俞玖林飾演柳夢梅,由朱瓔媛飾演春香,老旦演員陳玲玲飾杜母。
坂東玉三郎,日本歌舞伎演員,第五代坂東玉三郎。
坂東玉三郎的祖父十三世守田勘彌早在1923年便曾率團訪華,與中國京劇大師梅蘭芳同台演出。今年正好是其祖父訪中公演85周年,守田家族自那時與中國京劇結緣,並與梅蘭芳結下了深厚友誼。
坂東玉三郎自6歲登台,至今舞台生涯已超過50年,是日本歌舞伎國寶級大師,被日本文學家三島由紀夫譽為“奇跡”,有“日本梅蘭芳”之稱,迄今出演過的歌舞伎劇目已近百部,曾在美國,英國,法國,歐洲,中國台北等地進行海外公演,使世界了解到歌舞伎藝術的魅力。他還致力與不同藝術門類的合作,曾與日本鼓童樂隊、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合作演出,還出演和執導、制作過三部電影,其電影作品曾入圍柏林國際電影節。
獲獎情況:
1970年(昭和45年)3月:獲藝術新人獎
1971年(昭和46年)日本金像獎
1981年(昭和56年)鬆尾藝能優秀獎
1985年(昭和60年)1月:第三屆都民文化榮譽獎
1991年(平成3年)中國文化大學名譽文學博士號
1992年(平成4年)泉鏡花文學獎特別獎
兩年前玉三郎開始向著名昆曲藝術家張繼青學習《牡丹亭》,並已經在對人物深刻理解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獨到的表演風格。他昆曲技藝進步之神速,讓包括張繼青、許鳳山等名家在內的諸多昆曲界資深人士震驚。今年3月在日本排練和演出期間,他一有空就向張繼青、許鳳山請教自己念白、演唱、身段的不足之處,對為自己配演的蘇州昆劇院青年演員,玉三郎也在每天演出后請他們指出自己哪裡需要改進。虛心求教與努力練習,使玉三郎的昆曲水平,較之1月蘇州彩排時又有了飛躍式的進步。中日《牡丹亭》北京公演組委會主任許立仁在觀看京都演出后表示,玉三郎的表演將昆曲之美體現得淋漓盡致。
執行導演靳飛表示,雖然玉三郎學習的是張繼青版“杜麗娘”,卻明顯感受到他沒有照刻“張版”,而是多方面地吸取了營養,來塑造自己心中的完美“杜麗娘”。玉三郎表示,自己的化妝借鑒了梅蘭芳先生的風格,如畫眉毛時追求朦朧的美感等。靳飛認為,玉三郎的發聲方法及身段,則更接近程硯秋先生,好像是看到程硯秋先生在唱昆曲一樣。玉三郎的演唱,多使用頭腔共鳴,近於程硯秋的“腦后音”,而身段富於舞蹈的造型美,也與程派風格極為相似。玉三郎則說,不應用“像女人”或“像男人”來欣賞男旦之美,男旦的美感應該超越性別意識的桎梏。靳飛還敏銳地感受到了玉三郎在《牡丹亭》中融入的富有“透明感”的“日本美”。“玉三郎的杜麗娘在《離魂》一折中臨死前向母親的再拜,以及輕輕推開杜母、春香的動作,都是自己加上去的,充滿了日本人所深刻認識的‘無常’的感覺。”靳飛說,“玉三郎是繼梅蘭芳之后出現的亞洲戲劇又一奇跡。他的表演具有一種無限接近自然的、接近無意識界的‘透明感’,與梅蘭芳藝術的鮮明的‘人間性’恰成對比。梅蘭芳與玉三郎猶如日月之交相輝映。
玉三郎的‘透明感’,既是他內心所認同的‘日本美’,又是他努力通過舞台藝術向世界展示的‘日本美’。這種無法言傳的微妙美感,生動地存在於玉三郎的戲劇中。相信融合了昆曲之美、梅蘭芳之美、程硯秋之美和玉三郎特有的“日本美”的《牡丹亭》,會帶給中國觀眾極大的享受。
1949年以前,中國昆曲、京劇一直採用男旦的藝術形式,但在1957年以后,國家全面廢止男旦的培養,許多學習男旦藝術的演員被迫轉行,中國戲曲的男旦傳統逐漸消失,直到大約十年前,中國的男旦傳統才在多方努力下得以恢復。
這次的《牡丹亭》採用“全男旦”的形式。玉三郎將攜兩名中國青年男旦飾演杜麗娘,這兩人分別是中國國家京劇院的劉錚和正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就讀的董飛。著名昆曲藝術家許鳳山表示,能看到從前男旦“以老帶新”的傳統在玉三郎和兩位中國青年男旦之間變成現實,且玉三郎對兩人的栽培,不僅限於戲,更有作為男旦的嚴格的、特殊的要求,讓人感到十分欣慰。坂東玉三郎表示,加入男旦來演中日版牡丹亭,是希望能在更廣泛的范圍內,更深入地介紹昆曲,“希望我的牡丹亭,能夠讓觀眾們在夢幻一樣的時間和空間中,享受獨特的氛圍。讓他們有‘驚夢’、‘離魂’之感。”
2008年3月6日至25日,中日版《牡丹亭》在日本京都南座劇場公演20場,獲得了巨大成功。20場的演出場場爆滿,劇場不得不臨時增加座位,以便沒能“搶”到票的觀眾有機會觀看演出。昆曲的魅力和玉三郎精湛的表演深深打動了日本觀眾,每到玉三郎出演的《離魂》一折,總有許多觀眾為舞台上杜麗娘的夭逝所感動而落淚。每場演出結束后,全體觀眾都報以長達25分鐘持續不斷的掌聲,以致平均每場演出的謝幕次數達到了4次。觀看演出的人來自日本各地,遠者自東京、千葉、秋田等地專程趕到京都,行程幾乎相當於北京至江蘇省。朝日新聞、讀賣新聞、《和樂》雜志、NHK電視台、TBS電視台等日本重要媒體都在顯著位置重點報道了中日版《牡丹亭》的演出盛況。
擁有600年歷史的昆曲,在作為歌舞伎發源地的南座劇場大放異彩,吸引了整個日本的目光。《牡丹亭》執行導演靳飛在日本首演后評價說:“藝術之花盛放,已難分古今中日。”
中國新聞周刊第366期
3月25日,日本歌舞伎大師坂東玉三郎與蘇州昆劇院聯袂演出的《牡丹亭•楊貴妃》在日本京都南座結束了連續20天的演出,最后一場結束時,在觀眾長達15分鐘的熱烈掌聲中,幕布先后5次放下又被拉起,演員5次謝幕之后,帷幕方才落下。在同一個劇場,同樣的劇目,20場公演,容納1086人的南座場場爆滿,即使在中國,也是中國昆劇多年來沒有遇到過的盛況。本刊記者來自東京的報道,記者了這位日本歌舞伎大師與昆曲之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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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聞周刊》:昆曲男旦絕跡70年后重現
“昆曲的音樂太美了,我聽著那音樂,然后告訴自己:噢,這就是中國的音樂。”
本刊記者/朱沿華(發自日本京都)
3月25日,日本歌舞伎大師坂東玉三郎與蘇州昆劇院聯袂演出的《牡丹亭·楊貴妃》在日本京都南座結束了連續20天的演出,最后一場結束時,在觀眾長達15分鐘的熱烈掌聲中,幕布先后5次放下又被拉起,演員5次謝幕之后,帷幕方才落下。在同一個劇場,同樣的劇目,20場公演,容納1086人的南座場場爆滿,即使在中國,也是中國昆劇多年來沒有遇到過的盛況。
坂東玉三郎是當今日本歌舞伎國寶級的大師,歌舞伎為日本的國粹文化,有著近400年歷史的南座劇場乃其發祥地;具有600多年歷史的昆劇為中國戲曲之母,《牡丹亭》又是其最高杰作;《牡丹亭》與坂東玉三郎在南座的結合,也使昆劇舞台幾乎消失了70余年的男旦得以重現芳姿,其背后的故事更像是一部傳奇……
歌舞伎大師尋源昆劇
在日本,坂東玉三郎是歌舞伎界一個赫赫有名的世襲稱號。如今的玉三郎為這一稱號的第五代傳人。他生於1950年,原名守田親市,幼年曾患小兒麻痺症。6歲開始跟隨十四世守田勘彌(即第四代坂東玉三郎)學習舞蹈,后成為其養子;7歲首次登台,14歲正式襲名“坂東玉三郎”。半個多世紀的耕耘使之成為國寶級的歌舞伎女形(即男旦),擁有“歌舞伎的奇跡”“夢之女”的美譽,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亦為其美貌與才華所傾倒。除歌舞伎外,他還涉獵舞蹈、舞台劇、電影等眾多藝術領域,執導的影片曾入圍柏林電影節,與馬友友等國際一流藝術家有過堪稱經典的合作。
30多年前,養父十四世守田勘彌問只有20歲的玉三郎:你將來想演什麼樣的戲劇?后者毫不猶豫地回答:“楊貴妃!”父親告訴他:你如果不能成為像梅蘭芳那樣偉大的男旦就不可能扮演楊貴妃。坂東說,他從小是聽著父母描述梅蘭芳如何杰出長大的。與中國所有的緣也始自於他對這位表演藝術大師的敬仰和追隨。
因為推崇梅蘭芳,1987年玉三郎與人合力創作了歌舞伎《玄宗與楊貴妃》,並將其中的《楊貴妃》選段改編成舞劇進行公演。為此,他專程前往中國向梅蘭芳的傳人梅葆玖學習京劇《貴妃醉酒》。在學習的過程中玉三郎得知梅蘭芳的京劇表演受昆劇藝術的諸多滋養,於是萌生學習昆劇的念頭。5年前,玉三郎請人創作了日文版《牡丹亭》。在排練過程中,他又發覺不學昆劇很難演繹杜麗娘這個角色。1年前,他親赴蘇州探尋昆劇之源,並在那裡遇到了著名昆劇旦角張繼青。
這次相遇令玉三郎一段沉睡的記憶蘇醒:1986年,他曾在東京的國立劇場看過張繼青主演的昆劇《牡丹亭》。雖然當時還不了解梅蘭芳與昆劇、《牡丹亭》之間的相互關聯,但玉三郎還是被載歌載舞的昆劇藝術打動。“昆曲的音樂太美了,我聽著那音樂,然后告訴自己:噢,這就是中國的音樂。”看到《離魂》選段,杜麗娘推開窗戶望著窗外細雨愁雲深深哀嘆,思念著夢中的情人柳夢梅……玉三郎完全被昆劇特有的柔美、流麗、細膩陶醉。
時隔22年,昔日的“杜麗娘”竟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玉三郎真誠地提出了學藝的請求。學習開始后他又發覺,不學中文就不可能領會昆劇的精髓——就像是一種擺脫不掉的宿命,玉三郎在探尋昆劇之美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混血《牡丹亭》的啟示
當一句漢語也不會說的玉三郎一詞一句地從《驚夢》學到《離魂》,蘇州昆劇院的上上下下都被這位異國求藝者折服,雙方合演《牡丹亭》的動議由此產生。
蘇州昆劇院院長蔡少華認為,此次合作不是簡單的中日雙方你演一個我一個的拼湊,而是在融合中的再創造。在日本京都的表演,由於整場都用中文演唱,演出前中方曾擔心日本觀眾看不懂劇情。但事實上,日本觀眾不僅看懂了劇情,還為劇中人流下同情的淚水。演出前半場,坂東玉三郎與中國演員一起用中文表演了《牡丹亭》中的五個選段,后半場是坂東保留劇目之一的歌舞伎舞劇《楊貴妃》。
玉三郎為了這次合作特意將該劇全部翻譯成中文演唱,演出的伴奏和伴唱也全部由中方完成,而在劇中他的搭檔則是中國昆劇院年輕演員周雪峰。
京都南座2萬多的觀眾中,有六成的人是從關西地區(日本以大阪、京都、名古屋為中心的地區)之外的地方辛苦地趕來的。終場謝幕時的熱烈反響,令年輕的中國昆劇演員們哭了。
對於這次合作的成功,蔡少華認為,首先,作為歌舞伎大師的坂東有著很高的審美起點,他不僅精准地把握了杜麗娘的內心和神韻,更對昆劇的內在美進行准確的提煉。比如這次的舞台制景全部是用寫意而非具象的工筆畫,以一種園林人文畫卷的方式來展示中國古典的場景,給人感覺既新穎又十分符合昆劇的審美。其次,坂東的團隊用他們世界一流的燈光、音響技術對昆曲進行了更高層次的包裝——這些對昆劇今后的發展都具有很好的借鑒。
5月,該劇將移師北京湖廣會館在中國公演,明年還將在日本的東京、北海道等地進行巡演,蔡少華希望在一年之內能演滿100場。
恢復中國男旦?
在與玉三郎的合作中,蘇昆考慮到他作為歌舞伎的著名女形表演大師,還曾指導過被譽為“二十世紀中國京劇最后的男旦”的胡文閣,而昆劇男旦作為一種演劇方式已經在舞台上缺席70余年,也想借此次合作機會恢復昆劇男旦。
蔡少華認為,男旦作為昆曲這種遺產藝術的一種演劇方式,從保護和傳承文化遺產角度來說,有必要恢復。“不是說旦角一定要由男的來演,而是有了男旦昆劇所有的演劇方式才算完善了。遺產藝術要保留,而且不是作為‘博物館藝術’保留。”
作為戲劇中表演女性的一種樣式,玉三郎認為,男旦與其說是不能或缺,不如說是有(這樣的角色)更好。他甚至懷疑,昆曲中有些曲牌就是專為男旦而創作的。因為那些曲牌的調子太低,女性演唱者的聲音很難發出來,男性更容易唱。張繼青老師在教玉三郎的時候需要將音調提高才能唱的段落,他卻能按照原調輕鬆地演唱。
為了恢復男旦,“蘇昆”將院裡最好的女旦“雪藏”,從昆劇界以外通過“海選”,挑選出兩名新人用一年時間從頭培養。最終,中國藝術研究院的研究生董飛與北京京劇院的年輕男旦演員劉錚從眾多候選者中脫穎而出,在中日合作版《牡丹亭》中,與玉三郎合演杜麗娘。
“現在的中國演員都沒經歷過梅蘭芳時代,他們不知道男旦在舞台上是個什麼樣子,不知道和男旦同台演出是個什麼感覺。我們這一次的合作可以使他們親身感受到男旦的存在。” 坂東玉三郎說。
玉三郎告訴董飛,男旦並不是一味地模仿女人,其本身就是作為一種特殊的藝術品而存在,“你要學會如何作為一個男旦去傳遞人物的感情。”在仔細研究了梅蘭芳先生的化妝方法后,坂東玉三郎要求董飛一定要將下眼線化重,而不是像過去那樣為了顯得眼睛大而加重上眼線。因為上眼線太重,杜麗娘閉上眼睛時就出不來那種朦朧迷離的感覺;相反,如果將上眼線挑上去的話則更能顯出女性的柔美。
對於這兩名新人,蔡少華說他們進步很快,已經基本能勝任一出戲的演出,“算是已經長出了小苗,經過不斷磨練或許可以成為非常好的藝術家,但這還需要過程和環境”。他承認,培養男旦還面臨著太多的困難,比如沒有可以教男旦的人,只能由女旦來帶男旦。還有就是人才的難覓。“只有兩個人是很難提高的。要真正恢復男旦,至少需要有十幾個苗子一起培養。”
對於男旦人才稀缺,坂東玉三郎同樣深有體會,因為日本歌舞伎的女形也呈銳減趨勢。“要成為優秀的男旦,除了必要的先天條件和才能外,還需要日復一日的訓練、精研劇本;更要為了保護好嗓音和體型而對自己生活進行嚴格的管理,包括在煙、酒、色上的節制,這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
如今的玉三郎雖然已經58歲,卻依舊面容姣好、體態修長、言語輕柔、笑容溫和。初見其人會覺得這個男人除了更儒雅倜儻之外與一般的男子也並無大異。但接觸多了,還是很容易地感受到他作為世界一流男旦的獨特氣質:吐氣如蘭、纖塵不染以及在優雅精致包裹下的霸氣。
玉三郎說,戲劇只能存在於一個世俗生活洪流之外的地方,也就是被人們稱之為藝術的地方。而“做男旦比做一般的男人要難上十倍、百倍”,他以自己的行動証明,杰出的男旦演員同樣需要和世俗的生活保持適當的距離:58歲的他依舊單身;常年以來,他一個月的演出超過20場,每天在劇場裡演出和排練的時間常超過10小時;為了保護嗓子,他不抽煙、不食辣、基本不喝酒;為了保持身材,他嚴格控制飲食……玉三郎說。“做不到這些就不可能成為一名男旦。”
櫻花時節,賞心樂事
《人民中國》(2008年4月號)
——坂東玉三郎領銜中日版《牡丹亭》將在北京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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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3月6日至25日,由歌舞伎大師坂東玉三郎領銜的中日版昆曲《牡丹亭》及歌舞伎《楊貴妃》在京都南座公演20場,並在5月移師北京,從5月6日至15日在湖廣會館公演十場。
這是中國昆曲誕生600年來,中外最高級別的合作,而坂東玉三郎又將自己所追求的富於“透明感”的日本美與昆曲完美融合。
“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坂東玉三郎對中國戲劇懷有特殊的感情。他的祖父十三世守田勘彌早在1923年便曾與訪日的中國京劇大師梅蘭芳同台演出,守田家族自此與中國京劇結緣,並與梅蘭芳結下了深厚友誼。玉三郎年少時,便聽父親講述中國京劇的出色,也熟知了中國著名男旦梅蘭芳。他雖然從未與梅蘭芳謀面,卻深受他的熏陶,不但家中挂著梅蘭芳的劇照,還閱讀了大量有關梅蘭芳的文字,稱梅是“了不起的藝術大師”。
玉三郎20歲時,父親問他將來想演什麼,他答道:“除了歌舞伎還想演《楊貴妃》。”(梅蘭芳以在《貴妃醉酒》一劇中塑造的楊貴妃形象最為有名。)父親訓他:“不要隨便開大口。”並再次向他講述梅蘭芳的過人之處。但玉三郎心中“追尋梅蘭芳足跡”的想法從未減退。 1987年,他還專程到北京,向梅蘭芳之子梅葆玖學習京劇《貴妃醉酒》的台步、甩袖程式,應用於后來出演的歌舞伎《玄宗與楊貴妃》中,為自己的藝術生涯添加了一例經典之作。
在學習《貴妃醉酒》的過程中,玉三郎得知《醉酒》是受中國昆曲影響的,而中國昆曲產生的時間,與日本的能樂和歌舞伎相吻合,他從此對昆曲產生了濃厚興趣,又在幾年前將目光投向了已誕生410年的中國昆曲經典劇目《牡丹亭》。2007年,由好友靳飛牽線,玉三郎來到中國蘇州,觀看原汁原味的昆曲《牡丹亭》,並向中國昆曲名家張繼青學習該劇“杜麗娘”一角。經過刻苦鑽研和精心籌備,這台由坂東玉三郎領銜主演,鬆竹公司、蘇州昆劇院、北京夢花庭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共同制作的中日版《牡丹亭》終將問世。
“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
玉三郎喜歡蘇州,覺得蘇州是個“有著細膩氛圍的好地方”,喜歡那裡的空氣“橫著流”帶來的愜意舒適。他喜歡在這裡誕生的昆曲,“昆曲的音樂是如此的美,色彩是那樣的柔和,文學底蘊是那樣的深厚。”蘇州、昆曲,對於玉三郎來說,都有一種奇妙的親切感。同樣地,玉三郎也帶給中國演員們類似的感覺。中國著名昆曲藝術家許鳳山見到玉三郎的第一句話是:“你長了一雙很美的眼睛”,這雙眼睛與梅蘭芳的眼睛極為相似,最適合飾演杜麗娘。因為氣質和演法的特殊要求,《牡丹亭》雖是幾乎每個中國昆曲演員都必學的劇目,但能夠演好“杜麗娘”的演員少之又少,直到如今也只有梅蘭芳、蔡瑤銑、華文漪、張繼青等少數幾人飾演的杜麗娘為觀眾所認可。在與玉三郎的深入交流中,許鳳山頗為驚訝:“一個完全不會中文的日本人能喜歡中國古典藝術,而且能完全透徹地理解劇中所有人物唱詞的意義,無論唱念都做得很好,實在出乎意料。許多中國的年輕演員只怕連自己唱詞的意義都不能完全弄懂。”
昆曲的難度是公認的,玉三郎為了演好《牡丹亭》,下了很大的苦功。今年一月在蘇州彩排期間,昆曲名家張繼青說,她只能用“驚訝”形容自己觀看玉三郎演出的感受。張繼青表示,對於玉三郎來說,昆曲的念白難度最大,自去年6月開始,為了讓不懂中文、從沒學過昆曲的玉三郎迅速進入狀態,她特意親自灌錄了唱詞和念白,並錄制了口型,寄到日本供玉三郎學習;玉三郎則對照張繼青寄來的“教材”用注音法強行記憶、反復練習,除了工作和睡覺,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聽錄音,從排練效果看,玉三郎不僅念白進步神速,對人物的把握和與其他演員以及樂隊的配合都非常精彩。“他在台上的表演讓其他配戲的演員都顯得生嫩了。”張繼青說。
執行導演靳飛說,為了演好《牡丹亭》,坂東玉三郎很早就開始了解中國文化,他讀了中國的《論語》、《孟子》、《庄子》和《老子》;並且幾乎每天打一個半小時的國際長途到北京,讓靳飛給他講解每一句《牡丹亭》唱詞的意思。
劇組的中國翻譯到玉三郎家中做客,一進門就看到電視裡正播放張繼青的口型錄像。玉三郎對他說:“這是每天都要看的。”
“日本美”融入《牡丹亭》
彩排期間,多名中國資深昆曲界人士聞訊冒雨來到蘇州昆劇院蘭韻劇場觀看演出。笛簫悠揚聲中,玉三郎扮演的主角杜麗娘款款登場,將《驚夢》中獲得愛情后的春情蕩漾、《離魂》中的淒冷蕭索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一曲既終,劇場裡響起熱烈的掌聲,觀眾都對玉三郎的表演交口稱贊。
許鳳山表示,雖然玉三郎學習的是張繼青版“杜麗娘”,卻明顯感受到他沒有照刻“張版”,而是多方面地吸取了營養,來塑造自己心中的完美“杜麗娘”。
執行導演靳飛說,“玉三郎的杜麗娘在《離魂》一折中臨死前向母親的再拜,以及輕輕推開杜母、春香的動作,都是自己加上去的,充滿了日本人所深刻認識的‘無常’的感覺。”
靳飛接著說,“玉三郎是繼梅蘭芳之后出現的亞洲戲劇又一奇跡。他的表演具有一種無限接近自然的、接近無意識界的‘透明感’,與梅蘭芳藝術的鮮明的‘人間性’恰成對比。梅蘭芳與玉三郎猶如日月之交相輝映。玉三郎的‘透明感’,既是他內心所認同的‘日本美’,又是他努力通過舞台藝術向世界展示的‘日本美’。這種無法言傳的微妙美感,生動地存在於玉三郎的戲劇中,他本人就是受到這種美感的吸引,進而走入日本文化的殿堂。從這一意義上說,玉三郎堪稱是:無字之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有聲之橫山(大觀)東山(魁夷)。”
借《牡丹亭》培養中國男旦
1949年以前,中國昆曲、京劇一直採用男旦的藝術形式,但在1957年以后,國家全面廢止男旦的培養,許多學習男旦藝術的演員被迫轉行,中國戲曲的男旦傳統逐漸消失,直到大約十年前,中國的男旦傳統才在多方努力下得以恢復。
這次的《牡丹亭》採用“全男旦”的形式。玉三郎將攜兩名中國青年男旦飾演杜麗娘,這兩人分別是中國國家京劇院的劉錚和正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就讀的董飛。昆曲藝術家許鳳山表示,能看到從前男旦“以老帶新”的傳統在玉三郎和兩位中國青年男旦之間變成現實,且玉三郎對兩人的栽培,不僅限於戲,更有作為男旦的嚴格的、特殊的要求,讓人感到十分欣慰。坂東玉三郎表示,加入男旦來演中日版牡丹亭,是希望能在更廣泛的范圍內,更深入地介紹昆曲,“希望我的牡丹亭,能夠讓觀眾們在夢幻一樣的時間和空間中,享受獨特的氛圍。讓他們有‘驚夢’、‘離魂’之感。”
梅蘭芳之子、著名京劇男旦藝術家梅葆玖對坂東玉三郎主演的《牡丹亭》非常關心,期待著五月在北京湖廣會館演出時與玉三郎會面。梅葆玖看了《牡丹亭》海報及蘇州彩排照片說:“京劇演員是應該學習昆曲的,學了昆曲身上能更好看。可是學一出昆曲是很不容易的,昆曲邊舞邊唱,沒有一年八個月是學不下來的。年輕演員要想抽出這麼長時間沉下心來學一出昆曲,似乎不太可能。從這點上說,玉三郎這樣的位置來學習《牡丹亭》就更難能可貴了。”
《楊貴妃》亦充滿“交流感”
本次公演的劇目,除中日版《牡丹亭》外,還有中日版歌舞伎《楊貴妃》。在3月的京都南座公演中,歌舞伎《楊貴妃》將使用中文唱詞、由中國演員演唱,並由蘇州昆劇院演員周雪峰飾演“方士”一角,同時由中國演奏員使用中國樂器伴奏。這是日本歌舞伎誕生400年來,首次使用外文唱詞為演出伴唱並由外國演員擔任演出任務。
為此玉三郎親自指導周雪峰排演《楊貴妃》,執行導演靳飛更擔負著排演《楊貴妃》伴奏、伴唱的重任。2月13 日至19日,靳飛帶領創作團隊連熬六個通宵,作出《楊貴妃》中文新唱詞,著名漢學家、東京大學教授刈間文俊認為,新詞很好地表達了原劇精神,不傷原劇表演,是技術難度很高的創舉。
昆曲和歌舞伎這兩大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就這樣通過人們的不懈努力,不斷碰撞和交流著。
令人期待的“櫻花之旅”
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即將訪問日本,本次聯合公演恰好在此之前。據悉,中國文化部對這次合作表示了高度關注。業內人士分析,這場演出勢必在日本掀起一場“中國熱”,這種來自民間的友好對兩國的政治、外交都將帶來積極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是政治、外交所不能替代的。日本駐滬總領事隈丸優次則表示:櫻花盛開的時候,胡錦濤主席將訪問日本,在此之前,來自中國民間自發的文化交流為兩國的友好往來創造了良好的氛圍。
大師用精湛的藝術闡釋古老劇種的魅力,碰撞交流的火花照亮文化間相互理解的道路,再加上兩國人民間深厚的友誼,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次演出將會在日中文化傳統交流史上留下多彩的一筆!(姜斯軼)
《牡丹亭》
明代作家湯顯祖所作。講述貧寒書生柳夢梅夢一女子在花園內與他相會,同時千裡之外,官宦人家小姐杜麗娘自小受父母嚴格約束,因看《詩經•關雎》一章而傷春感懷,在到花園游覽后得一夢,夢中一書生持柳枝與她相見,二人幽會於花園內。夢醒后書生不見,杜麗娘相思致一病不起,在病弱時自描圖影,彌留之際囑丫環春香埋於花園梅樹下。后柳夢梅上京趕考,偶得麗娘自描之圖,方悟與己相會之人現實存在,便日夜對畫呼喚,終感動神明,麗娘復活,二人結為夫婦。
原本共55折,本次中日版《牡丹亭》演出其中《游園》、《驚夢》、《寫真》、《離魂》四折,並在其中恢復乾隆時宮廷演出版本的《堆花》一場。
《楊貴妃》
脫胎於中國唐代玄宗皇帝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由坂東玉三郎委托杰出作家夢枕貘取材中國詩人白居易《長恨歌》,並拼綴融合金春禪竹所作能樂《楊貴妃》的一部分創作完成。講述楊貴妃死后,玄宗皇帝日夜思念,派方士到海外仙山苦苦尋覓,終尋到已成仙人的楊貴妃。貴妃追憶與玄宗的幸福時光,並將玄宗所賜金釵交付方士帶回作為表証。感於無常變幻,貴妃仍留仙山。該劇已成為坂東玉三郎代表作之一。
供稿《人民中國》(2008年4月號)
少時崇拜梅蘭芳,也曾學藝到姑蘇。
歌舞伎大師昆曲夢圓 日本“杜麗娘”來了
人民網記者 李智勇
2008年04月18日08:39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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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東玉三郎
引子:
5月6日至15日,北京湖廣會館,一出別樣的昆劇《牡丹亭》要在此上演。一位名喚坂東玉三郎的日本歌舞伎大師,將放下本國的扇舞,操起中國的昆腔,演繹我們所熟知的“杜麗娘”。
他攜在日演出之盛而來。
3月6日至25日,中日版《牡丹亭》在日本京都南座劇場公演20場,場場爆滿。平均每場謝幕次數多達4次,掌聲可以延續20多分鐘。不少觀者自東京、千葉專程而來,行程近似從北京到江蘇。
他不願意把這種輝煌止步於日本,他想站在梅蘭芳曾經站過的舞台上。這,是他做了許多年的夢。
為了這一天,一句中文不會的他專程趕到蘇州學藝,一個音一個音地記,一個口型一個口型地對,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摹……終於到唱念無礙,行腔圓滿。
一個日本人,一個歌舞伎演員,為什麼如此鐘情中國昆曲?這背后,又有著什麼故事?……
①中日合作之后,新在哪裡?
“並不是用歌舞伎的東西來改造昆曲”
盡管合作方都是蘇州昆劇院,都是《牡丹亭》,坂東玉三郎攜來的這版跟白先勇牽頭的“青春版”倒並不一樣。
用執行導演靳飛的話說,“玉”牡丹不同於“白”牡丹。
此版不演全本,將集中演出以“夢中情”為特征的四折:“游園”、“驚夢”、“寫真”、“離魂”,並將在其中恢復乾隆時期演出的“堆花”一場。
演出體現著中日合璧的味道。坂東玉三郎用中文唱昆曲,演繹“驚夢”和“離魂”兩折中的杜麗娘﹔“寫真”和“游園”折中則由中國旦角演員劉錚、董飛飾演﹔小生柳夢梅則是由“青春版”中走出的俞玖林。
蘇州昆劇院院長蔡少華對記者說:“這版《牡丹亭》其實更向傳統回歸。比如,用生、旦、淨、末、丑不同行當的演員來取代‘花神’,這更能展示中國傳統戲曲的特點。”
“需要說明的是,坂東玉三郎並不是用歌舞伎的東西來改造昆曲,而是認真地按照昆曲的套路演昆曲。”蔡少華補充說。
此外,每個演出日的白天還將舉辦日本文化系列論壇,包括坂東玉三郎在內的日本文化名人、知名研究者將作為主講人,向中國觀眾介紹日本文化。
湖廣會館總經理霍建慶透露,在5月演出前,湖廣會館劇場的內部設置將進行改造,以更好地適應《牡丹亭》的浪漫氣氛。
②“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一個歌舞伎演員,怎麼痴迷上了昆曲?故事要從“梅蘭芳情結”說起……
《牡丹亭》中,杜麗娘有句台詞:“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是啊,一個日本歌舞伎演員,怎麼會痴迷上了中國昆曲?
細問之下,方知這裡邊有故事──居然跟梅蘭芳大師還有點關系。
坂東玉三郎出身歌舞伎世家。其祖父守田勘彌早在1923年便曾與訪日的中國京劇大師梅蘭芳同台演出。自那時,家族便與中國京劇結緣,並和梅蘭芳結下了友誼。玉三郎年少時,父親就常跟他講述梅蘭芳藝術之精美。日子久了,便生了“見賢思齊”之心。
20歲那年,父親問:將來想演什麼?
玉三郎答:“除了歌舞伎,還想演‘貴妃’。”這個貴妃,就是梅蘭芳在經典劇目《貴妃醉酒》中塑造的形象。
父親聽了,大加訓斥:“年紀輕輕,不要隨便說大話!”言下之意,梅蘭芳就那一個,你學得了麼?
玉三郎當時諾諾,可心中的想法反而更堅定了。
1987年,他專程到北京,向梅蘭芳之子梅葆玖學習京劇《貴妃醉酒》的台步、甩袖程式,應用於后來出演的歌舞伎《玄宗與楊貴妃》中。在學習過程中,玉三郎得知《醉酒》是受中國昆曲影響的,而中國昆曲產生的時間,與日本的能樂和歌舞伎差不多。從此,他對昆曲產生了濃厚興趣。幾年前,他將目光投向了已誕生410年的經典劇目──《牡丹亭》。
2007年,在好友靳飛的安排和中國對外文化交流協會的支持下,玉三郎來到中國蘇州,觀看了原汁原味的昆曲《牡丹亭》,並向中國昆曲名家張繼青學習了“杜麗娘”的演法。
學而優則演。在蘇昆及北京夢花庭園文化公司等的支持下,有了這中日合作版的《牡丹亭》。
③一句中文不懂,怎生唱戲?
整日對著一張“大嘴”揣摩,“破戒”吃肉、讀《論語》……
昆曲號稱水磨腔。言下之意是,腔韻不是練出來的,是磨出來的。難度可知。
玉三郎剛到蘇州學戲時,用著名昆曲名家汪世瑜老先生的話講,他那中文程度,別提了,連“謝謝”都說不好!
要按常規思維,一個字不識、一個音不曉,想學昆曲,還要在一年內登台演出,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玉三郎用了一種方法:下苦功夫。
不是不懂中文、不明發音麼?請張繼青老師用錄像錄下口型,同時灌錄唱詞和念白。自己對照著,一個音一個音地標注出來,反復練。除了工作和睡覺,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聽和學。
靳飛熟知“內情”:“玉三郎家有一個大屏幕,跟一面牆似的。一進他家,就看見張繼青老師一張大嘴。玉三郎對著這嘴,一坐就是大半天。我要在中國,他幾乎每天打一個半小時的國際長途,要麼問唱詞的意思,要麼問某個發音,要麼唱個音讓我聽准不准。那真是‘鉚’上了。”
聽醫生說,補充動物脂肪有助嗓音圓潤,已20年不食肉的玉三郎特意“開戒”吃肉,以期演唱昆曲時能擁有理想的嗓音。
此外,坂東玉三郎還讀了中國的《論語》、《孟子》、《庄子》和《老子》,說要“功夫在詩外”。
在蘇州彩排期間,張繼青說,她隻能用“驚訝”形容自己觀看玉三郎演出的感受,“進步實在太大了!”
汪世瑜的評價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韻味、人物都對。真是個奇人!”
“奇人”的背后,也許藏著一個簡單的道理:天道酬勤。
④中國版歌舞伎:禮尚往來
兩大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要碰撞……
本次公演的劇目,除中日版《牡丹亭》外,還有個中日版歌舞伎《楊貴妃》。
在公演中,歌舞伎《楊貴妃》將使用中文唱詞、由中國演員演唱,並由蘇州昆劇院演員周雪峰飾演“方士”一角,同時由中國演奏員使用中國樂器伴奏。這是日本歌舞伎誕生400年來,首次使用非日語唱詞為演出伴唱並由非日籍演員擔任演出任務的演出。
沒別的,禮尚往來嘛。
玉三郎親自指導蘇州昆劇院青年演員周雪峰排演《楊貴妃》,靳飛負責解決《楊貴妃》的伴奏、伴唱的重任。他們一心想讓昆曲和歌舞伎這兩大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實現碰撞和交流。
尾聲:
日本“杜麗娘”的意義……
坂東玉三郎版的“杜麗娘”,除了演出上的新奇,還有超越演出之外的意義麼?記者請教了蔡少華院長。
蔡少華沉吟了一下,說,有。
比如呢?
比如,坂東玉三郎使昆曲的欣賞群體走出了華語人群。在日本演出這些日子,使很多日本觀眾接觸到了我們的藝術。坂東這麼熱愛昆曲,今后完全可以成為昆曲的國際傳承人和推廣人。這對昆曲走出去,肯定是有利的。
記者拿同樣的問題問汪世瑜老先生,汪先生話語不多:
“一個完全不懂中文的日本人,都能唱出正宗的昆曲來,那麼,走進劇場去聽一場昆曲,有那麼難麼?”
“只要下功夫,就能唱好昆曲,就能欣賞昆曲。這就是坂東版的意義。”汪世瑜說。語調鏗鏘。
(責任編輯:黃維)
和樂2008/03/06発売号
〈春の総力特集〉ゆかりの十一人が“至高の美”の秘密を明かす 奇跡の女形、坂東玉三郎 すべては舞台の美のために
第三章 三月の南座公演、そして六月の北京公演で昆劇に挑戦する坂東玉三郎(六月:正しくは、五月)↓昆劇のルーツを辿り、北京・蘇州を行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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